
在离婚案件中,有一类纠纷经常出现,经常被人们关注,经常被讨论,经常引起争议,这类纠纷就是:父母全部或大部分出资购买的房子,夫妻要离婚,房屋怎么分?
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,房产是家庭里最有价值的财产了。即使现在房价下跌,购买房产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。所以,一旦夫妻离婚,双方都想争房产。
中国有为儿女(尤其是儿子)结婚时准备房产的传统。作为父母,有的父母在孩子结婚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房产,有的父母在孩子结婚之后为孩子购房提供帮助,还有一些孩子买房需要掏空父母、祖父母三代人的口袋。
当夫妻离婚的时候,如果房产是夫妻二人婚后通过奋斗购买的,协议分割也好,法定分割也好,争议不大。但是,如果夫妻二人的房产是依靠一方父母的出资购买的,那么如何分割就容易出问题,容易引起争议。
关于这个问题,司法解释上的规定变了好几次,从一开始视为夫妻共同财产平分,到后来根据登记在谁名下确认是否属于父母对其子女一方的赠予,到《民法典》及其司法解释规定的“以出资来源及比例为基础,综合考虑共同生活及孕育共同子女情况、离婚过错、对家庭的贡献大小以及离婚时房屋市场价格等因素,判决房屋归其中一方所有,并由获得房屋一方对另一方予以合理补偿。”
这种变化反映出了社会情况对法律的影响。婚姻家庭法律从来不仅仅是逻辑推理的法律,而是关系到社会情况、思想观念和伦理道德。
最近看到一个案例,我认为判决的论理部分非常精彩,体现出了裁判者对社会关系的理解和对伦理道德的重视,道出了为何现行法律规定如此规定的原因。
这个案件的情况是:夫妻双方离婚,要对共同居住的房屋进行分割。这套房屋2021年购买,579万的房款男方父母提供了300万,银行贷款243万,其他部分为夫妻出资。夫妻2022年1月分居。
根据法律规定,这套房屋是夫妻共同财产,这是没问题的。那么怎么分呢?是应该平均分割,一人一半?还是应该考虑房屋中男方父母的出资,大部分归男方呢?
法院在分析这一问题的时候,提出了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观点,这个观点为:基于血亲和姻亲的天然差别,为婚后子女提供居住条件是促使父母出资的本意,该赠予普遍蕴含的前提是子女婚姻关系持续而稳定,同时还蕴含着长辈对于晚辈夫妻赡养义务的期待。
基于此,根据法律规定法院判决房屋归男方所有,男方给付女方90万左右的房屋折价款。
法院的这一论理部分,深刻解释了我国为何会有父母为子女购房的传统。在中国古代社会,子女一般没有独立的财权,对父母尤其是对父亲处于依赖的状态,婚前阶段的收入一般需要交到父母处。子女结婚所需彩礼、房屋等,由父母提供。父母年老之后,子女赡养父母。在这个伦理体系下,父母为子女提供房屋是符合社会情况的。
不过从传统上来说,中国古代社会离婚率并不高,甚至很多时候只有休妻,没有离婚(当然,站在目前的历史时期,我们要批评这一历史现象)。而休妻不会出现分房的问题,所以父母为子女准备房屋不会带来财产的巨大损失,终是留在了自己家。
不过,现在社会情况发生了变化,离婚率居高不下,夫妻离婚需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,包括父母赠予的财产。
这种情况下,对历史遗留下来的传统应该做体系化的思考和解释,不能根据利益需求来决定坚持哪一项传统,拒绝哪一项传统。当老传统遇到新问题的时候,需要考虑社会情况,做出合理的判断。就像曹雪芹所说“世事洞明皆学问”,立法、司法、执法要做的就是“世事洞明”的学问。
在离婚案件中,既应该考虑夫妻双方离婚的问题,也应该考虑到父母出资购房存在子女赡养和父母养老的问题。
在离婚率居高不下的今天,如果不考虑父母为子女出资买房之后,父母的养老问题和子女对老人的赡养问题,则是不公平的,不符合社会伦理道德,容易带来一些社会问题。
最后,上面讲到的案例,已经被收录到《中国法院2025年度案例》一书,说明这个案件的裁判思路在法院系统有一定的认可度,可以为今后法院的审判工作提供参考,也为我们律师的工作提供了思路。
首发:微信公众号“IP虎知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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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权益合伙人,曾工作于北京市东易律师事务所、汉卓律师事务所。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硕士。
北京律协著作权专委会副主任,民建西城区委法制委员会副主任,西城区十佳青年律师,海淀区优秀法律工作者。业务领域:竞争与贸易救济,知识产权,传媒娱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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