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首和立功，虽然都是法定的从轻或减轻处罚的量刑情节。但是司法实践中，自首比立功更重要，因为自首能够体现被告人的认罪悔罪态度，符合“宽严相济”的刑事政策，而立功却是从严认定和掌握。在团伙案件中，相似地位、作用、犯罪数额的同案犯，存在或不存在自首情节，量刑上肯定会有所区别，甚至出现降档处罚。

在跨境电信网络犯罪中，当犯罪人和犯罪行为均在境外的情况下，与境内犯罪相比，认定自首存在一些特殊性，往往成为控辩双方争议焦点。本文就结合法规和案例，对跨境自首，做一些简要探讨。

自动投案是指在被司法机关控制前，行为人主动置身于司法机关的控制之下。

被司法机关控制前是指被抓获、被拘传、被留置、被押解之前，需要施加一定的强制措施。目前在司法实践中争议很大的是：司法机关工作人员打电话、捎口信或者现场口头说“跟我们走一趟”，然后犯罪嫌疑人配合到案，是否属于自动投案？

这里不谈事后律师在法庭上的观点交锋，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，在被电话、口头传唤的情况下，需要有意识的保留主动、自愿投案的相关证据。比如与司法机关工作人员的通话记录、微信短信记录；以及在首次做笔录时，对自己主动、自愿的到案的情况进行描述，并要求记载在笔录之中。

如实供述是指如实交代主要犯罪事实

●两种影响自首的情况：

A.供述时间阶段问题：如实供述应当在侦查阶段。如果在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前，如实供述，是否构成坦白，则存在争议。如果在审判阶段如实供述，则肯定不构成坦白，只能是一般性的酌定量刑情节。换句话说，在客观证据充分或同案犯、相关证人证言在三人以上的情况下，辩解是徒劳的，越早坦白，说明认罪悔罪态度越好，相应的从宽幅度也越大。

B.翻供问题：在侦查阶段有如实供述的笔录，也有翻供不如实供述的笔录，但若在一审判决前又能如实供述，仍可认定自首。这里的关键是，侦查阶段应当有至少一份如实供述的笔录。

●两种不影响自首的情况：

A.对次要犯罪事实（不是主要犯罪事实）记忆不清，几次供述有变化，不影响认定坦白。

B.对行为性质（如是否构成犯罪）的辩解，也不影响如实供述认定。

3.视为自首和以自首论

参考湖南省长沙市中院（2018）湘01刑初105号判决书——袁某诈骗、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一案。

2012年6月，袁某伙同朱某等人合谋骗取了14942.5万元，并向某支行行长郑某行贿现金200万元及轿车一辆。2014年10月，袁某逃跑至泰国。2018年2月，袁某向曼谷当地警方投案，并在“猎狐办”指挥下被押解回国，到案后如实供述。最终法院认定了自首情节，判处其两罪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十七年，并处罚金四百二十万元。

本案中关于自首的关键证据，是公安机关出具的抓获经过证明。

参考上海市金山区法院（2020）沪0116刑初1168号判决书——金某组织他人偷越国（边）境一案。

2006年至2007年，金某伙同周某等人多次组织共约18人偷渡至意大利、柬埔寨等国家。2019年9月，金某主动向中国驻越南胡志明市总领事馆投案，到案后如实供述。最终法院认定了自首情节，积极退缴违法所得等情况，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，并处罚金六万元。

3 在境外通过电话、短信、即时聊天工具等向境内司法机关投案

2024年6月，最高法、最高检、公安部发布《关于办理跨境电信网络诈骗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，并附相关典型案例，其中典型案例九：唐某某诈骗案。

2020年9月底，唐某某赴缅北地区，在明知他人实施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的情况下，先后加入多个电信网络诈骗窝点，纠集、组织境内“跑分”人员和“卡农”，为电信网络诈骗活动转移资金提供帮助，其行为关联赵某文等60名被害人，涉案金额人民币173万余元。2023年7、8月间，唐某某知道自己被我国公安机关通缉，在诈骗窝点多次向其户籍所在地派出所民警表达回国自首意愿。2023年10月份，唐某某步行4日至云南省临沧市南伞口岸，入境时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。

2024年5月，山东省五莲县法院判决认为，“对于在诈骗窝点期间即向公安机关联系投案，明知自己已经被通缉，仍主动前往口岸并提供真实身份信息入境，后被公安机关抓获，归案后如实供述全部犯罪事实的，依法应当认定自首，从宽处罚。”判处其有期徒刑六年五个月，并处罚金十五万元。

在这个案件中，公诉人认为被告人是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的，故无法认定自首。但最终法院认定了自首，主要考虑是四个方面：

首先，被告人提供了最初表达自首意愿的通话记录；其次，被告人在等待期间未实施逃避侦查的行为（如更换住所、销毁证据、关机失联等）；然后，被告人的首次讯问笔录记载了被抓获前与公安机关沟通的线索；最后，被告人被抓获后供述稳定一致，如实交代了主要犯罪事实。

前述两高一部《关于办理跨境电信网络诈骗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第13条：“实施跨境电信网络诈骗、敲诈勒索等犯罪的人员，主动或者经亲友劝说后回国投案，并如实供述自己罪行的，应当认定为自首，依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。其中，犯罪较轻的，可以免除处罚。”

另外，近年来，两高一部多次发布《关于敦促在逃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》，均明确规定：“由于客观原因，本人不能在规定期限内到司法机关投案的，可以委托他人代为投案。”

委托亲属投案或者经亲友劝说投案，这里涉及双重意思表示，第一重是犯罪嫌疑人与亲友沟通，明确表达愿意投案自首；第二重是亲友与司法机关沟通，明确转达犯罪嫌疑人愿意投案自首。这双重意思表示，都需要有相应的证据。

当然，也存在这样的情况，存在亲友劝说犯罪嫌疑人回国自首的聊天记录，犯罪嫌疑人也表态愿意，但没有付诸行动，或者到案后没有如实供述，因此不能认定为主动投案。

参考上海市松江区法院（2020）沪0117刑初604号判决书——张某、邵某等开设赌场一案。

2019年10月14日，张某至泗泾派出所投案。2019年10月底，身处泰国的邵某委托其姐夫孙某至泗泾派出所投案，其本人亦于2019年10月28日至中国驻清迈总领事馆投案。次日，邵某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边检执勤区域被抓获。最终法院认定了自首情节，均酌情从轻处罚。

前述两高一部《关于办理跨境电信网络诈骗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，并附典型案例八：陈某某等人诈骗、偷越国（边）境案。

2018年至2022年间，王某某（另案处理）等人组织、纠集大量国内人员前往菲律宾搭建诈骗窝点，通过控制“UK”“宝彩”等虚假网络赌博平台，以后台控制输赢等方式，针对境内居民实施电信网络诈骗。陈某某、钟某某于2018年至2019年间，多次出境参加上述犯罪团伙，分别担任“组长”“代理组长”，负责在网络上推广涉诈赌博网站、手机应用程序等，在诈骗窝点累计时间分别达9个月、7个月。

另查明，陈某某在第二次出境时，钟某某在第二次、第三次出境时，均以旅游为由申领出入境证件。两人回国后，陈某某于2023年5月被公安机关抓获；钟某某于2023年5月自动投案。

2023年12月，上海市静安区法院，以诈骗罪、偷越国（边）境罪，分别判处陈某某有期徒刑一年七个月，并处罚金两万四千元；钟某某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，并处罚金二万六千元。

三 要点总结